北宋交子是世上第一种纸币，这种纸币经济,最后是怎么崩盘的？

作为活期存款凭据、或现金支票的交子，实际上很多方面都受到了唐代飞钱的影响。为了大家能够更好地理解，交子下一步是怎样由活期存款凭据发展成为纸币的，我们有必要将交子与唐朝的飞钱做一对比。因为《宋史》在讲到纸币交子时，开篇就说“交子之法，盖有取于唐之飞钱”。《元史》在讲到“元钞”时，也说纸币来源于唐代的飞钱。

那什么是飞钱？它与交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？

实际上，无论是讲到交子，还是说到飞钱，都不可避免地要谈到唐宋之际的钱荒。正是因为钱荒，才催生出了唐代的飞钱和宋初的交子。那钱荒是怎么回事呢？

所谓钱荒，是指流通中的钱币不够用，用现在的话说就叫通货紧缩。那唐朝中后期为什么会出现钱荒这一现象呢？

原因很多。因为随着唐朝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，原来被当作货币使用的绢帛，逐渐退出流通领域，回归为生活日用品。再加上安史之乱后，朝廷又推行了分夏、秋两季征收的“两税法”，并增加了货币税的征收比重，因此更增加了社会上对铜钱的需求。这又促使富人开始大量地储藏铜钱，使得一部分铜钱退出了流通环节。铜钱的缺少又带来铜价的上涨，铸钱不敷成本使得政府减少铸钱的同时，更导致了社会上不法之徒，销毁铜钱改作铜器之风盛行。

这些因素互相叠加的结果，就以建中元年（780）杨炎施行的两税法为起点，从唐朝中期开始，在货币流通中出现了通货日趋紧缩的现象。社会生活中这种货币不足的矛盾日益突出，并愈演愈烈。最终发展成为贯穿了整个唐朝中后期，并蔓延至两宋的钱荒难题。

为了应对钱荒现象，唐朝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，譬如“禁铜”，就是不许民间铸造铜器，结果铜镜等日常生活用具就非常缺乏，自然涨价，这反过来又促使人们私下用钱币“化铜作器”。政府甚至规定“盗铸者死”，但是因为违背了经济规律而没有什么实效。

“禁铜”不行，又开始“禁钱”，就是要求有钱人家不许储藏钱币，必须拿出来购物。规定富家藏钱超过五千贯就是死罪，即便是王公贵族藏钱也要重罚，并且鼓励告发，如果发现藏钱超过规定的，没收部分的五分之一作为告发者的赏钱。

为了弥补流通中钱币的不足，又鼓励兼用绢帛，甚至规定交易数额稍大，就必须“钱帛兼用”，乃至官员的工资俸禄也要发放布帛等实物。人们耳熟能详的白居易的《卖炭翁》诗中“半匹红纱一丈绫，系向牛头充炭直”，就反映了当时以布帛当钱币使用的社会现实。

唐代的飞钱，就是在这种钱荒的背景下出现的。《新唐书·食货志》是这样记载的：

“时商贾至京师，委钱诸道、进奏院，及诸军、诸使、富家，以轻装趋四方，合券乃取之，号‘飞钱’。”

这句话里，“道”是唐朝的地方区划，“军”和“使”分别是指地方的军政单位和官员，“进奏院”是指地方机构在京城设立的办事处。

整句话的意思是说，当时商人们到京城来做生意，挣了钱以后还要再到各地去进货。但是，因为京城缺钱，朝廷就规定商人不能运钱出城。于是，聪明的商人就把现钱借给各地方军政官员在京城的办事机构，或者是在京城的富商，领取一张票券作为借据，这样就省得各地再给他们往京城带钱。商人回到地方以后，凭借领取的票券核对无误后，就可以取回钱币，但要缴一定的手续费。这张票券就叫飞钱。

飞钱不限于京师，飞钱的人也不限于商人。这种合券取钱的办法，实际上是由借据转化而来，只是将时间上的转移，变为了空间上的转移。这样飞钱就由最初的借据，逐渐发展成为满足跨地域大宗交易的需求，应运而生的一种汇兑业务。

飞钱所发挥的职能，主要有两方面：一是现金的异地交付。先向京师的机构交付现钱领张票券，商人回到地方后，再凭借这张票券领回现金，这是一种“钱－钱”即由钱到钱的交付过程，并不像买卖那样是“钱－物”，即由钱到物那样的交易过程。因此，飞钱实际上并没有发挥和行使货币的职能。

二是必须“合券”才能取钱。商人拿“券”到本地相应的机构去“合券”，也就是核对证明，才能支取现金。很明显，这种方式仅仅是一种单向的汇兑行为。这种“券”，既不能用于购物支付，也不能流通，只能是定点兑现。所以说它还只是一种汇兑凭证。虽然是纸质的，但是并不能被当作纸币。这种汇兑业务，在减轻商人去外地贸易，需要携带大量钱币不方便的同时，也减少了对铜钱的需求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钱荒的矛盾。

我在《三千年来谁铸币》中曾经指出：飞钱本质上属于借据，借钱还钱，实现的仅仅是现金在时间上的转移。但是，当商人从京师存钱，去外地取钱时，就实现了现金在空间上的转移。这样飞钱就由现金借据转化为了现金汇票，应运而生了一种新的汇兑业务。受此启发，作为存款凭据的交子，如果持有人能向第三方转让，或者是能够直接支付购物，那它就实现了从活期存款凭据，向信用货币即纸币的飞跃。这样一来，一种新的货币形态，即纸币就诞生了。

飞钱作为现金借据，在钱荒的背景之下，是因为朝廷限制京师铜钱外流，这一外在动力的推动之下，而转化为了现金汇票，便利了商人们的大额异地贸易。那作为活期存款凭据的交子，在钱荒的背景之下，又是怎样一步步地发展成为纸币的呢？它实现这一转化的外在动力又是什么呢？